中國日報網(wǎng)站消息：年前，《臥虎藏龍》得獎的時候，我的朋友，寫影評的D大哥罵罵咧咧地說，《臥虎藏龍》的武俠故事講得不倫不類；李安為了投合美國人的胃口，篡改了他的東方教養(yǎng)。他心酸地在這部奧斯卡最佳影片里看出了中國文化被殖民的悲哀。那時候他是一位民族主義者。現(xiàn)在，誰跟他強調(diào)《斷背山》的同性戀故事和李安的華人身份他就跟誰急，因為D大哥變成了一位世界公民和普世價值理念的愛好者。
李慕白飛過竹海的時候，畫面為之一綠，據(jù)說D大哥在瞬間看到了周潤發(fā)背后的鋼絲繩。D大哥對香港武俠電影原也熟悉得很，比大眾多看出一點破綻，無足為怪。這也不是他苛評這部電影的理由。關(guān)鍵是《臥虎藏龍》的結(jié)尾：
俞秀蓮：提升這口氣，達(dá)到你一輩子追求的境界。不要浪費在我身上。
李慕白：我已經(jīng)浪費了一生。我要用這口氣對你說，我一直深愛著你。
李慕白：我愿跟隨你，做七天的野鬼；即使墮入最黑暗的地方，你的愛，也不會讓我成為永遠(yuǎn)的孤魂。
D大哥覺得，在安吉的竹海上空，飛行著戀愛中的莎士比亞。
D大哥開始給報紙寫影評。一邊寫，一邊感到第三世界文化殖民地的委屈。那時候，D大哥喜歡的華人演員和導(dǎo)演，周潤發(fā)、吳宇森、成龍、楊紫瓊、李連杰，都去了好萊塢開工。拍出來的片子D大哥不喜歡。明明長就英雄相貌堂堂，多少年，江湖子弟紅顏老，為什么要到好萊塢去演反派？唐人街的小反派！“好萊塢文化殖民主義無堅不摧，從電影院到片場到媒體全線淪陷。”D大哥把唐山大兄的故事上升到后現(xiàn)代的高度，“《臥虎藏龍》之前，李安拍了4部片子，3部講的是中國人的家庭倫理，卻把中國獨有的武俠片拍成莎士比亞的戲劇？”
“國際資本有所好，華人導(dǎo)演必甚焉”，D大哥寫道。自然，看盜版寫影評的D大哥自認(rèn)飲下的不是民族主義毒藥，而是民族主義的藍(lán)色小藥片。影評交稿，D大哥都沒有時間催稿費，就跑到軍事論壇上繼續(xù)討論《臥虎藏龍》，發(fā)揮藥效去了。
然而時至今日，《斷背山》，或者《晚安，好運》拿奧斯卡獎，和《廊橋遺夢》拿獎，在這D大哥看來，又有什么區(qū)別呢？香港的經(jīng)濟在好轉(zhuǎn)，開工的片子多了起來。好萊塢大導(dǎo)演買走了《無間道》的版權(quán)。好萊塢的中國演員在回流。很多比《臥虎藏龍》還要爛的武俠片也在美國大賣。更重要的是，D大哥雖然還在看盜版DVD寫影評，但是已經(jīng)成長為一位世界主義者了。
“美國愛荷華州麥迪遜縣的廊橋和懷俄明州斷背山的風(fēng)景優(yōu)美宜人”，D大哥的新影評這樣寫道，“不要讓地理轉(zhuǎn)移了我們的注意力。1965年羅伯特·金凱和弗朗西絲卡的中年激情，1963年牛仔們的痛苦戀情，每天就發(fā)生在我們身邊。”
對中國電影和中國足球一樣懷有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后，D大哥檢討自己說，從前他認(rèn)為李安是全球化文化殖民的東方符號，現(xiàn)在他要說，《斷背山》是全球化世界普世人性的標(biāo)本。魯迅說過，真正愛禮教的人在禮教淪喪的時代會變得疏狂。D大哥也不例外。至少，在對待李安和《斷背山》的時候，民族主義的D大哥在失望到了極點時就變得心滿意足了，轉(zhuǎn)而信仰了世界主義。
沉悶激情
1963年，ENNIS下了大巴士，坐到門口。他捏熄煙頭，還不忘把剩下的煙蒂裝到口袋里去。JACK的車開過來。這個沉悶的西部片鏡頭里，JACK拿出水杯，在汽車的后視鏡前裝模作樣地刮起了胡子。門口那個年輕的農(nóng)夫就在后視鏡里。一年后，在同樣的地方，這一對同性情人道過別后，說了一句虛無縹緲的承諾：I will be back，I promise you。車輪揚起斷背山下無甚出奇的塵土，那個農(nóng)夫在后視鏡里越來越遠(yuǎn)。按照世俗的想法，這樣的緣分——如果不叫作孽緣的話——罷了，罷了，到此為止也就罷了。誰知道，有一些人看上去很沉悶，內(nèi)心卻波瀾迭起，不能平息。
D大哥情愿將《斷背山》和《廊橋遺夢》相比較，也不愿多提李安與王家衛(wèi)，或者說，《斷背山》與《春光乍泄》的相似。
我聽說，D大哥為《斷背山》設(shè)想了另一種版本：不是早早把那一年的牧羊生涯在30分鐘里結(jié)束，而是讓李安鋪排120分鐘。讓他們在斷背山上騎馬牧羊、捕魚狩獵，讓他們由愛生妒、恨極生愛，讓他們情迷意亂、賭咒起誓，患得患失。然后，牛仔們各回各家，從頭做人，結(jié)婚生子，思念情人，過世上人都在過的庸常歲月，只是死后像羅伯特·金凱與弗朗西絲卡一樣，埋骨斷背山。
這未必不是個好主意。只是這樣一來，我們就不會知道《斷背山》和《廊橋遺夢》、李安和克林特·伊斯特伍德的區(qū)別在哪里。沒有像李慕白那么直白：江湖上臥虎藏龍，人心里何嘗不是如此。也沒有羅伯特·金凱那樣直接：我不知道周五之前能不能說完我的一生。他用張愛玲的手法，用月亮和鏡子暗示牛仔的愛情，用逼近的鏡頭刻畫他們的臉，用廣角鏡頭來刻畫那座山。李安把沉悶的力量發(fā)揮出來，使牛仔傾訴衷腸的臺詞都顯得多余。
在一次頒獎的時候，李安用他一貫沉悶的方式說，他第一次在臺灣看到王家衛(wèi)的電影《阿飛正傳》，整個人像吸食了鴉片，久久沉浸在一種不可言述的氛圍中。在阿根廷，梁朝偉飾演的角色遇到一位臺灣人。經(jīng)歷了一段不知所以的感情的臺灣人一心要走到世界的盡頭，梁朝偉卻回到了他在臺北的食攤。他推想不到這個年輕人在世界的盡頭會看到什么。不可言述的氛圍縈繞在年輕人出發(fā)的地方。
情節(jié)和性格都十分疑似，不可言述的氛圍也圍繞在斷背山上。并不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山上的作為。雇他們上山放羊的老板早早在望遠(yuǎn)鏡里洞察了一切。那種眼神和ENNIS的妻子在家里看到丈夫和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的眼神，有多么不同。然而，不成其為秘密的秘密，居然也保守到了最后。那兩件染著情人鮮血的襯衫為證，秘密在JACK被人暴打致死變得千瘡百孔的時候，還像接力棒一樣，用心照不宣的方式在傳遞。
有一刻，連世界主義者D大哥都不得不承認(rèn)，李安和王家衛(wèi)而不是伊斯特伍德更加相似。積雪消融，春天回到斷背山，Jack和Ennis的放羊生涯結(jié)束了，分手在即，他們卻不知道未來在哪里。斷背山上的天空漂浮著無定的白云，JACK揮舞起手中的套馬索，捕獲了Ennis的身體。他們滾下春草連綿的山坡。他們的一生都將為斷背山上的沒有歸宿的感情痛苦。然而，誰去理會呢。他們沉浸在捕獲和分手的激情之中。像《春光乍泄》一樣，這激情將隨痛苦伴隨他們一生。
《斷背山》劇情
1963年的燦爛夏日，年輕的牛仔杰克·特維斯特杰克·吉倫哈爾 飾與恩尼斯·德爾瑪希斯·萊吉爾飾因同為牧場主喬·阿桂爾蘭迪·奎德飾打工而相識，空虛寂寥讓兩個19歲的青年彼此相愛了。
季節(jié)性放牧工作結(jié)束后，杰克成為得州的競技牛仔，依靠著妻子露琳安妮·海瑟薇飾家族的扶植而事業(yè)蒸蒸日上；留在牧場的恩尼斯迎娶了自幼相識的阿爾瑪米歇爾·威廉姆斯飾。彈指間四年過去了，飽受相思之苦的杰克給恩尼斯寄去賀卡，希望能見上一面。重逢后的杰克與恩尼斯深情擁吻，在隨后的十幾年中，杰克與恩尼斯都定期約會釣魚。表面上的婚姻讓阿爾瑪?shù)膬?nèi)心苦楚不堪，她知道丈夫每年消失在斷背山中與老友杰克釣魚的真正原因，而杰克與恩尼斯也經(jīng)受著同性戀所招致的世俗壓力。最終，廝守一生的愿望因杰克的意外身亡而落空。在杰克去世后，恩尼斯來到了杰克父母的農(nóng)場，想把杰克的骨灰?guī)Щ氐蕉顺踝R的斷背山。在杰克的房間里，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秘密：初識時他們各自穿過的襯衫被整齊地套在了同一個衣掛上。他意識到杰克是多么愛他。但無論愛是怎樣的濃烈，最終見證它的只有那座壯美蒼郁的斷背山。
同性戀題材影片中的聲音
“I watch I hear and I learn”(我看到，聽到，然后學(xué)到)。一個傳統(tǒng)的中國父親最后接受了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。中國的香火觀念與現(xiàn)代年輕人價值觀的沖突與妥協(xié)。
“我本是男兒郎，又不是女嬌娥。”他從小便混淆了自己的身份，從此不分戲與人生，卻在最后的舞臺上說出了難解的心結(jié)。 “讓我們從頭開始。”梁朝偉始終無法抵擋張國榮的“命令”。性、瀑布之約、探戈舞步、吃醋、斗氣，儼然一對百分百戀人。
“兩個人要是太熟了，到不好意思玩了。也就是該散的時候了。”男大學(xué)生的賣春故事最后卻演變成一個賺人眼淚的同性戀故事，這樣倒是玩大了。
“金魚的記憶只有三分鐘，三分鐘后它就會忘記之前和哪條魚調(diào)過情，人之愛又何嘗不是如此？”五男七女在情場上繪成一幅別樣的都柏林情色地圖。